71 在谁的爱情里委屈自己

他的音量不算大，可是，声音一向淡漠的他，音量哪怕只加大一点，都会比其他人加大许多更有威慑力。何况，从他唇角直直吐出的愤怒火焰，就那样缠绕在我的皮肤上，散发出灼热的炽痛。

我看着他的眼眸，那双总是清澈如水的眼眸，此刻却染上了腥红，就像广阔宇宙中冲出的陨石碎片，穿过云层，摩擦燃起熊熊烈火，那陨石划过，宁静墨蓝的天空顷刻被染红，红得那么鲜艳，红得那么彻底。火球拉着长长的火焰尾巴，蕴藏着不可估量的热量，直直撞入湖面，扑哧一声巨响，湖面上跳跃起千层水柱，白茫茫的热气瞬间弥漫开来，眼前什么都看不见。上一秒，还平静无波的湖面，下一秒，已然沸腾翻滚，火红色的浪肆意拍打，所到之处，生灵灭亡，无一幸免。梁方耀，他此刻的盛怒，给我的感觉，就是这样，那样的炙热，恨不得将我全然吞没。

不知道，他看了我多久，也许只有几秒，可是在我的感觉里，时间那样的长，长到我全身的细胞都已僵硬，石化。

我从来不知道淡漠平静的他，拥有如此的能量，一句怒吼，一个凛冽的眼神，足以将我燃烧，将我吞没，化为一片、、、乌有。www.jmske.com 冬瓜小说网

梁方耀低了头，不在看我，而是捧着手中的相框，视若珍宝。他一手捂住相框上裂开的玻璃，一手翻转过相框，小心翼翼的打开后面的框，想取出照片。他手心拖住的玻璃，因重力与裂痕，而脱落，扎入他的手掌里，取出照片之时，他的手心已然血红一片，血顺着他的手背滴落在水盆里，滴，滴，水面上，顷刻泛起一缕血丝，继而扩散开来，染红了整片水面。

他怔怔的看着照片，全然没有意识到手心的伤口，那张照片，被碎玻璃划了几个口子，被脏水浸了下，整个瘫软的贴在他的手心上，我知道，那张照片被毁了，彻底毁了。

我站在原地，不知所措，也许，他只是看到相框掉了，太着急了才会发怒吧？上次，在他家里，我弄坏了他的画，他也没有怎样啊，这次，也没事吧？让他消消气就好了。

我扯了扯唇角，不知该说些什么，该怎样道歉。

“你走。”梁方耀低沉的声音突然刺入耳膜，带着刺骨的寒意，似乎那话语是从地窖而来。我下意识抬头看向他，他没有看我，眼神依然定在照片上，眼眸里没有了腥红与愤怒，只剩下温柔一片。是呢，那是他看林若水的眼神，那是他永远不会给我的眼神，纵使林若水在他最悲伤最狼狈的时候弃他而去，纵使我在他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一直在他身边。纵使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清楚，他的温柔也只会对她绽放，永远。

我拿了桌上的包，擦过他，走出了办公室。走廊里，有一盏灯坏了，一闪一闪，说不出的诡异，我一个人走在这里，高跟鞋的声音通过墙壁反射，似无数弹力球肆意反射弹跳于这个长方形的空间，狠狠击打着我的神经。

脚有些麻，木木的，有些疼，有些痒，我用尽全力支撑着向一侧瘫软的身体，快步向楼梯走去，这里，我一秒钟、、、都不想再待。

按下电梯间，我仰头，紧紧盯着那个不停跳动的红色数字，25,26,27，28,29,……

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，下一秒，手腕已被人拉住。

“姐……姐你别……生气，梁总他……他肯定是太着急了，才会那样，等下……等下就没事了。”小赵一手撑在弯曲的膝盖上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。

“我没生气。”我侧头，无比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。

“哎呀，姐，别逞强了，你没生气，你笑的比哭还难看。”

我顿时收了笑容，这人什么都好，就是没眼力界加不会说话。

“砰~！”电梯门开了，我抽出被他拉着的手腕，走进电梯，按了1层的按钮。

“姐，姐我送你回去吧，你这样我不放心，天都快黑了。”他声音里有些急，看来是真的担心我，其实，他还蛮单纯的。

“没事，我有司机。”我笑笑，“对了，柜子里有今天刚买的医药箱，记得给梁总上药包扎。”

话刚说完，电梯砰一声关上了门，幽闭的空间里，只有我自己。我在电梯门里看到了自己的脸，小赵说的没错，我的确、、、笑的比哭还难看。

走出梁氏，天还没有全黑，只是，这时比天黑透了，更加的黑，不，确切的说是灰，无尽的灰暗。太阳已经完全落下，月亮星星还没有出来，天空里没有一丝光亮，如一块巨大的毫无光泽的灰布，盖在了城市上空。

转身，看着这座屹立在这里，傲视天下的大厦，数不清的楼层，哪一层才是梁方耀所在的地方？他，是不是还站在原地，静静的看着那张照片？

是呢，他全部的视线，全部的注意力，都被照片吸住，以至于，他根本就没看见，我忙碌了一下午，精心为他布置的办公室。怎么会看不见呢？那么大的变化，余光扫一眼都能发现的啊。可是他，就是没发现，一点都没发现。

跟司机说，我想随便走走，让他先回家。走在路边，华灯初上，刚刚下班的人们急匆匆的往家里赶，一张张脸看上去那样疲惫，却又那样幸福，是呢，回家，谁会不开心呢？

不知道应该去哪，就随便在路边找了家冷饮店，点了三杯冰激凌，蓝莓的，草莓的，覆盆子的。我每个味道轮着吃，很快，三杯冰激凌全部被我干掉。真是爽口，冷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落，顺着食道蔓延，先是胃冷了，然后那冷迅速顺着血管，流窜到全身，每一个细胞都是那样的、、、冷。

再冷又怎样呢？永远冷不过一个地方，那就是我的、、心，这个此刻比南极比北极都要冷上几千倍几万倍的地方。心不痛呵，都被冻住了，怎么还会痛，我只是突然间觉得好委屈，那么那么的委屈。

冷笑一声，叶小洛，你为什么要对他好？契约里没有这样一条啊，你为什么要这样的、、、对他好？我不要他的回报，我甚至不要他的谢谢，可是为什么，他忍心，这样对一个无条件对他好的人？就为了那个背叛他，和别的男人上床的女人？就为了那个因梁氏破产，就不顾十几年感情的女人？就为了那个他付出全部，还是无法换回她心的女人？

值得吗？真的值得吗？心上冰雪融化，感觉复苏，心间漫出一抹难言的疼痛，那么那么的疼，我垂头，抱着自己，紧紧的闭上眼睛。此刻，我已经分不清，我的心疼，是为了自己，还是为了他——那个在爱情中如此委屈自己的他。

我真的真的好想问他，这一切都、、、值得吗？

突然间，好想听到之之的声音，就算什么都不跟她说，只听到她的声音，心情就会好很多。我家之之，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呢，至少对我来说。

拿出手机，按，没反应，再按，还没反应，我直愣愣的瞪着手机，恨不得再买个冰激凌，就把它塞在里面，永世不得超生。该死的，这个时候给我没电！不知道你主人我此刻很伤心很伤心啊！

又买了一个甜筒，举着走出了冷饮店，还是不想回家，还是不知道该去哪。天下如此之大，此刻竟无我叶小洛可去之处？沿着路边随便走着，一路吸引了无数目光，刷新了超高的回头率。是呢，一个举着甜筒，却一口不吃的女孩，如果你在路上遇到她，会不会多看几眼。

别说我浪费，我不过是想看冰激凌的眼泪，因为，我不能流泪，所以让它代替我，我想，等它的眼泪流干，我也就好了。希望如此吧，继续叶小洛式的没心没肺。

甜筒留下了第138滴眼泪，而我在路边发现了一家电影院。冲过去，售票窗口里，大妈正在打着瞌睡，我唤了一声，她抬头，不耐烦的对我说，“下场电影还有2个小时，你等吗？”“我要看现在这场。”我说。

“现在这场开半天了。”她不屑的撇撇嘴。

“那我也看。”我从包里掏出一张一百的票，从窗口扔了进去。

拿着票和找零，我进了电影院。里面很黑，观众很少，我随意的挑了一个靠后的位置。最后一排坐的都是情侣，我不跟他们抢，也抢不过。

不知道电影的名字，感觉是一部台湾的小制作电影，演员都叫不出名字，演技很青涩，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清爽感觉。我进去的时候，电影已经演了半个多小时了。俗套的情节，一个女生喜欢一个男生，而那个男生心里只有另一个女生。

片尾处，在海边，那个女生，从背后抱着男生，无比委屈的哭诉着，“为什么，为什么我这么爱你，为了付出了这么多，为什么我等了你这么多年，你心里的人还是她，永远只有她？”

男生拉开她紧紧环住他的手，微微侧头，稍长的刘海被风吹得凌乱而颓废。

他说，“我也很想知道，为什么你在问了我那么多你自认为不合理的为什么之后，还是选择爱我。”

女生愕然，为什么？爱情里最愚蠢的问题就是为什么。

而我的难题是，我并不爱梁方耀，可是我，为什么要在他和林若水之间扮演第三者的角色，为什么要在他们的爱情里委屈我自己呢？

为什么我担心他吃不好饭没营养，特意问了向宇哥，他喜欢吃什么，然后五年没下厨的我，专程为他做荷叶饭？为什么我要一整夜都没睡好，只为给他煲汤？为什么我要提着大包小包去给他送午饭？为什么我要忙碌一下午，只为给他布置办公间？

为什么我做了这所有的一切，却比不上她的一张照片？

我知道，有些事是没有为什么的，我也知道，付出了就不要求回报。我只是很想知道，他那颗被她伤透的心，是否察觉的到，他同样的伤了我，这个也许对他来说连朋友都不算的契约老婆？

我不知道，只是，我很好奇，是否某一天，梁方耀，也会在我和苏文睿的爱情里，觉得委屈？结尾的结尾，是十年后，还是在海滩，那个曾经梳着马尾的女生已经为人妻，为人母，她挽起头发梳成利落的发髻，牵着小女孩的手挽着老公的胳膊，全家人一起散步。她的视线停在海岸处，瞳孔里，一个梳着马尾的女生，大声喊着为什么？

那是十年前的、、、她自己。

——结束——

散场，离席，走出影院，不知道现在已经几点了，我没有戴表的习惯，时间从来都是从手机里得知，抬头，望天，天黑透了，至少八九点了吧？也该回家了，不然老爹会担心的。

走到路边，我招着手，这个路段，似乎出租车很少，五分钟过去，还是没有车停下。我蹲在路边，低头看着脚边，只伸出一只胳膊，无力的摇摆，累了，就换另一只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哧~！一声刺耳的刹车声，我下意识抬头，一辆银白色跑车停在眼前，视线上移，眼眸里，一张帅气邪魅的脸，梦幻般出现在眼前，在灯光下散发着清浅的光芒，是他——苏文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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